送凌侍郎还宣州
紫箫吹散后,恨燕子、只空楼。念璧月长亏,玉簪中断,覆水难收。青鸾送碧云句,道霞扃雾锁不堪忧。情与文梭共织,怨随宫叶同流。 人间天上两悠悠。暗泪洒灯篝。记谷口园林,当时驿舍,梦里曾游。银屏低闻笑语,但醉时冉冉醒时愁。拟把菱花一半,试寻高价皇州。
怕歌愁舞懒逢迎。妆晚托春酲。总是向人深处,当时枉道无情。关心近日,啼红密诉,剪绿深盟。杏馆花阴恨浅,画堂银烛嫌明。
素丝带金地,窗间掬飞尘。偷得凤凰钗,门前乞行人。新长青丝发,哑哑言语黠。随人敲铜镜,街头救明月。东家新长儿,与妾同时生。并长两心熟,到大相唿名。
即向周回岩下看,似看曾进画图无。"
风紧雁行高,无边落木萧萧。楚天魂梦与香消,青山暮暮朝朝。断续凉云来一缕,飘堕几丝灵雨。今夜冷红浦溆,鸳鸯栖向何处?
酷暑天,葵榴发,喷鼻香十里荷花。兰舟斜缆垂扬下,只宜辅枕簟向凉亭披襟散发。
柳丝碧。柳下人家寒食。莺语匆匆花寂寂。玉阶春藓湿。 闲凭薰笼无力。心事有谁知得。檀炷绕窗灯背壁。画檐残雨滴。
眼见客愁愁不醒,无赖春色到江亭。即遣花开深造次,便觉莺语太丁宁。
"坤元光至德,柔训阐皇风。芣苡芳声远,螽斯美化隆。
秋山不可尽,秋思亦无垠。碧涧流红叶,青林点白云。凉阴一鸟下,落日乱蝉分。此夜芭蕉雨,何人枕上闻。
楼台向晓。淡月低云天气好。翠幕风微。宛转梁州入破时。香生舞袂。楚女腰肢天与细。汗粉重匀。酒后轻寒不着人。
栖乌喜林曙,惊蓬伤岁阑。关河三尺雪,何处是天山。朔风无重衣,仆马饥且寒。惨戚别妻子,迟回出门难。男儿值休明,岂是长泥蟠。何者为木偶,何人侍金銮。郁郁守贫贱,悠悠亦无端。进不图功名,退不处岩峦。穷通在何日,光景如跳丸。富贵苦不早,令人摧心肝。誓期春之阳,一振摩霄翰。
庆彰曼寿,胙彻嘉荐。瘗玉埋牲,礼神斯遍。"
谪去君无恨,闽中我旧过。大都秋雁少,只是夜猿多。东路云山合,南天瘴疠和。自当逢雨露,行矣慎风波。
子规啼破城楼月,画船晓载笙歌发。两岸荔枝红,万家烟雨中。佳人相对泣,泪下罗衣湿。从此信音稀,岭南无雁飞。
巩顿首再拜,舍人先生:去秋人还,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。反复观诵,感与惭并。夫铭志之着于世,义近于史,而亦有与史异者。盖史之于善恶,无所不书,而铭者,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,惧后世之不知,则必铭而见之。或纳于庙,或存于墓,一也。苟其人之恶,则于铭乎何有?此其所以与史异也。其辞之作,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,生者得致其严。而善人喜于见传,则勇于自立;恶人无有所纪,则以愧而惧。至于通材达识,义烈节士,嘉言善状,皆见于篇,则足为后法。警劝之道,非近乎史,其将安近?及世之衰,为人之子孙者,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。故虽恶人,皆务勒铭,以夸后世。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,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,书其恶焉,则人情之所不得,于是乎铭始不实。后之作铭者,常观其人。苟托之非人,则书之非公与是,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。故千百年来,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,莫不有铭,而传者盖少。其故非他,托之非人,书之非公与是故也。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?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无以为也。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,则不受而铭之,于众人则能辨焉。而人之行,有情善而迹非,有意奸而外淑,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,有实大于名,有名侈于实。犹之用人,非畜道德者,恶能辨之不惑,议之不徇?不惑不徇,则公且是矣。而其辞之不工,则世犹不传,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。故曰,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,岂非然哉!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虽或并世而有,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。其传之难如此,其遇之难又如此。若先生之道德文章,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。先祖之言行卓卓,幸遇而得铭,其公与是,其传世行后无疑也。而世之学者,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,至其所可感,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,况其子孙也哉?况巩也哉?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,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。其感与报,宜若何而图之?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,而先生进之,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,而先生显之,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,其谁不愿进于门?潜遁幽抑之士,其谁不有望于世?善谁不为,而恶谁不愧以惧?为人之父祖者,孰不欲教其子孙?为人之子孙者,孰不欲宠荣其父祖?此数美者,一归于先生。既拜赐之辱,且敢进其所以然。所谕世族之次,敢不承教而加详焉?愧甚,不宣。巩再拜。
四月十日夜,乐天白:微之微之!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,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,人生几何,离阔如此?况以胶漆之心,置于胡越之身,进不得相合,退不能相忘,牵挛乖隔,各欲白首。微之微之,如何如何!天实为之,谓之奈何!仆初到浔阳时,有熊孺登来,得足下前年病甚时一札,上报疾状,次叙病心,终论平生交分。且云:危惙之际,不暇及他,唯收数帙文章,封题其上曰:“他日送达白二十二郎,便请以代书。”悲哉!微之于我也,其若是乎!又睹所寄闻仆左降诗云:“残灯无焰影幢幢,此夕闻君谪九江。垂死病中惊坐起,暗风吹雨入寒窗。”此句他人尚不可闻,况仆心哉!至今每吟,犹恻恻耳。且置是事,略叙近怀。仆自到九江,已涉三载。形骸且健,方寸甚安。下至家人,幸皆无恙。长兄去夏自徐州至,又有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提挈同来。顷所牵念者,今悉置在目前,得同寒暖饥饱,此一泰也。江州风候稍凉,地少瘴疠。乃至蛇虺蚊蚋,虽有,甚稀。湓鱼颇肥,江酒极美。其余食物,多类北地。仆门内之口虽不少,司马之俸虽不多,量入俭用,亦可自给。身衣口食,且免求人,此二泰也。仆去年秋始游庐山,到东西二林间香炉峰下,见云水泉石,胜绝第一,爱不能舍。因置草堂,前有乔松十数株,修竹千余竿。青萝为墙援,白石为桥道,流水周于舍下,飞泉落于檐间,红榴白莲,罗生池砌。大抵若是,不能殚记。每一独往,动弥旬日。平生所好者,尽在其中。不唯忘归,可以终老。此三泰也。计足下久不得仆书,必加忧望,今故录三泰以先奉报,其余事况,条写如后云云。微之微之!作此书夜,正在草堂中山窗下,信手把笔,随意乱书。封题之时,不觉欲曙。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,或坐或睡。又闻山猿谷鸟,哀鸣啾啾。平生故人,去我万里,瞥然尘念,此际暂生。余习所牵,便成三韵云:“忆昔封书与君夜,金銮殿后欲明天。今夜封书在何处?庐山庵里晓灯前。笼鸟槛猿俱未死,人间相见是何年!”微之微之!此夕我心,君知之乎?乐天顿首。
宗祀展敬,冀表深衷。永昌帝业,式播淳风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