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过盘石寺礼郑和尚
藉甚宣城郡,风流数贡毛。霜林收鸭脚,春网荐琴高。共理须良守,今年辍省曹。平生割鸡手,聊试发硎刀。试说宣城郡,停杯且细听。晚楼明宛水,春骑簇昭亭。稏丰圩户,桁杨卧讼庭。谢公歌舞处,时对换鹅经。
雁帖寒云次第飞,向南犹自怨归迟。谁能瘦马关山道,又到西风扑鬓时。人杳杳,思依依,更无芳树有乌啼。凭将扫黛窗前月,持向今宵照别离。
吴会一浮云,飘如远行客。功业莫从就,岁光屡奔迫。良图俄弃捐,衰疾乃绵剧。古琴藏虚匣,长剑挂空壁。楚冠怀钟仪,越吟比庄舄。国门遥天外,乡路远山隔。朝忆相如台,夜梦子云宅。旅情初结缉,秋气方寂历。风入松下清,露出草间白。故人不可见,幽梦谁与适。寄书西飞鸿,赠尔慰离析。
"闲人只是爱春光,迎得春来喜欲狂。买酒怕迟教走马,
长醉后方何碍,不醒时有甚思。糟腌两个功名字,醅渰千古兴亡事,曲埋万丈虹霓志。不达时皆笑屈原非,但知音尽说陶潜是。
飞盖去芳园,兰桡游翠渚。萍间日彩乱,荷处香风举。
朝来新火起新烟,湖色春光净客船。绣羽衔花他自得,红颜骑竹我无缘。胡童结束还难有,楚女腰肢亦可怜。不见定王城旧处,长怀贾傅井依然。虚沾焦举为寒食,实藉严君卖卜钱。钟鼎山林各天性,浊醪粗饭任吾年。此身飘泊苦西东,右臂偏枯半耳聋。寂寂系舟双下泪,悠悠伏枕左书空。十年蹴踘将雏远,万里秋千习俗同。旅雁上云归紫塞,家人钻火用青枫。秦城楼阁烟花里,汉主山河锦绣中。春去春来洞庭阔,白苹愁杀白头翁。
万里人南去,三春雁北飞。不知何岁月,得与尔同归?
千山落叶岩岩瘦,百尺危阑寸寸愁。有人独倚晚妆楼。楼外柳,眉暗不禁秋。
岑公相门子,雅望归安石。奕世皆夔龙,中台竟三拆。 至人达机兆,高揖九州伯。奈何天地间,而作隐沦客。 贵道能全真,潜辉卧幽邻。探元入窅默,观化游无垠。 光武有天下,严陵为故人。虽登洛阳殿,不屈巢由身。 余亦谢明主,今称偃蹇臣。登高览万古,思与广成邻。 蹈海宁受赏,还山非问津。西来一摇扇,共拂元规尘。
闻道黄龙戍,频年不解兵。可怜闺里月,长在汉家营。少妇今春意,良人昨夜情。谁能将旗鼓,一为取龙城。
长溪杨声伯典长沙楫棹,居濒湘江,窗间所见,如燕公、郭熙画图,卧起幽适。丙午七月既望,声伯约予与赵景鲁、景望、萧和父、裕父、时父、恭父,大舟浮湘,放乎中流,山水空寒,烟月交映,凄然其为秋也。坐客皆小冠綀服,或弹琴,或浩歌,或自酌,或援笔搜句。予度此曲,即念奴娇之鬲指声也,于双调中吹之。鬲指亦谓之“过腔”,见晁无咎集。凡能吹竹者,便能过腔也。五湖旧约,问经年底事,长负清景?暝入西山,渐唤我,一叶夷犹乘兴。倦网都收,归禽时度,月上汀洲冷。中流容与,画桡不点清镜。谁解唤起湘灵,烟鬟雾鬓,理哀弦鸿阵。玉麈谈玄,叹坐客、多少风流名胜。暗柳萧萧,飞星冉冉,夜久知秋信。鲈鱼应好,旧家乐事谁省。
流沙丹灶没,关路紫烟沉。独伤千载后,空馀松柏林。"
欧阳子方夜读书,闻有声自西南来者,悚然而听之,曰:“异哉!”初淅沥以萧飒,忽奔腾而砰湃,如波涛夜惊,风雨骤至。其触于物也,鏦鏦铮铮,金铁皆鸣;又如赴敌之兵,衔枚疾走,不闻号令,但闻人马之行声。余谓童子:“此何声也?汝出视之。”童子曰:“星月皎洁,明河在天,四无人声,声在树间。”余曰:“噫嘻悲哉!此秋声也,胡为而来哉?盖夫秋之为状也:其色惨淡,烟霏云敛;其容清明,天高日晶;其气栗冽,砭人肌骨;其意萧条,山川寂寥。故其为声也,凄凄切切,唿号愤发。丰草绿缛而争茂,佳木葱茏而可悦;草拂之而色变,木遭之而叶脱。其所以摧败零落者,乃其一气之余烈。夫秋,刑官也,于时为阴;又兵象也,于行用金,是谓天地之义气,常以肃杀而为心。天之于物,春生秋实,故其在乐也,商声主西方之音,夷则为七月之律。商,伤也,物既老而悲伤;夷,戮也,物过盛而当杀。” (余曰 一作:予曰)“嗟乎!草木无情,有时飘零。人为动物,惟物之灵;百忧感其心,万事劳其形;有动于中,必摇其精。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,忧其智之所不能;宜其渥然丹者为藁木,黟然黑者为星星。奈何以非金石之质,欲与草木而争荣?念谁为之戕贼,亦何恨乎秋声!”童子莫对,垂头而睡。但闻四壁虫声唧唧,如助予之叹息。
余始不欲与佛者游,尝读东坡所作《勤上人诗序》,见其称勤之贤曰:“使勤得列于士大夫之间,必不负欧阳公。”余于是悲士大夫之风坏已久,而喜佛者之有可与游者。去年春,余客居城西,读书之暇,因往云岩诸峰间,求所谓可与游者,而得虚白上人焉。虚白形癯而神清,居众中不妄言笑。余始识于剑池之上,固心已贤之矣。入其室,无一物,弊箦折铛,尘埃萧然。寒不暖,衣一衲,饥不饱,粥一盂,而逍遥徜徉,若有余乐者。间出所为诗,则又纡徐怡愉,无急迫穷苦之态,正与其人类。方春二三月时,云岩之游者盛,巨官要人,车马相属。主者撞钟集众,送迎唯谨,虚白方闭户寂坐如不闻;及余至,则曳败履起从,指幽导胜于长林绝壁之下,日入而后已。余益贤虚白,为之太息而有感焉。近世之士大夫,趋于途者骈然,议于庐者欢然,莫不恶约而愿盈,迭夸而交诋,使虚白袭冠带以齿其列,有肯为之者乎?或以虚白佛者也,佛之道贵静而无私,其能是亦宜耳!余曰:今之佛者无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?无逐逐焉从造请之役者乎?无高屋广厦以居美女丰食以养者乎?然则虚白之贤不惟过吾徒,又能过其徒矣。余是以乐与之游而不知厌也。今年秋,虚白将东游,来请一言以为赠。余以虚白非有求于世者,岂欲余张之哉?故书所感者如此,一以风乎人,一以省于己,使无或有愧于虚白者而已。